□ 何佳宾

天的西边，无边的乌云沉沉压着昏日，当大风挟起雨，那光斜着从缝隙中落下来，却有种黎明般新生的感觉。在外面世界的光未消失之前，雨已然按捺不住躁动起来。日再昏一分，那雨便恣意几分。待天上只剩下被映得黑红的云，那雨已迫不及待地从西边将那夜色扯了出来，扰乱了黄昏。我从未见过雨有这般猖狂的模样。风也将沸腾的竹林、大雨、不安的夜色，连带压抑的乌云一同肆意搅动起来，混为一体，声势浩大。

夜半，雨打屋檐，滴落芭蕉叶，声声不舍。地上惨淡一片，积水波光粼粼。那雨从天上落下，一点一滴，最后荡为一圈一圈。

忽然间窗外天色亮了，鸟声隐隐，此起彼伏，与我微颤的心灵共振。晨光告诉我，我已经醒了。我便毫无防备地陷入了一个鸟鸣、晨曦、凉意编织的世界里了。黎明果真是黎明，那光有摄人心魄的伟力。虽然都是半昏半明、半醉半醒的时刻，但确确实实不同于黄昏。

我又听了一整夜的雨。

雨天漫笔

其实还是下雨好。我愈发坚定，这世间我唯一不会背叛的是雨，也正是因为她是唯一不会背叛我的。

晚上9∶37，这时的雨声特别有意思，此刻的风势是大于雨势的，而风声却始终轻易被雨声掩盖。因为雨声是此起彼伏的，一刻远一刻近，一刻疏便有下一刻密。风裹挟着这边的大雨抛向那边，抛来抛去都洒在了地上，洒在我心底。有一刹那的雨势猛然盖过风势，声音隆重起来，于是电瓶车的警声起来了，又惊起了狗湿漉漉的吠声，接着便是室内一群人的骚动。当所有的声音一起涌来时，我便有一阵恍惚。9∶40，来了一阵风声，终于是从雨声的通天彻地中突围出来。风是自带气势的，扑面而来的尤其是它的威严。9∶44，在我沉吟后，又响起了烟花声，分辨不出哪个方向。我在想象，当烟花光柱冲向空中的时候，雨水接触到那光柱，是否会溅起温热而四散的水雾？烟花声倒显得沉闷了，不如湿漉漉的狗吠声。

9∶57，现在又有声响了，犹如鼓的风声，轰隆起来，势大力沉。然后是救护车的笛声，从远及远，不曾近过，声音始终朦胧。

我不知道我还在写雨的什么，始终抓不住雨的灵魂、雨的神韵，炼不出雨的字，找不到氤氲雨意的句子，好像它们就随意藏在某个雨滴里，转瞬即逝，毫无踪迹。

而为什么执着于此？因为我不止一次感受到她的灵魂，她能调动我的一切，有无上奇绝伟力。

10∶09，夜色很深，犹如人立之境，愈至清高处，愈孤绝。风又哀号了几声，或许是因为争不过雨。但雨是温柔的，我心窗外一片寂静。

夜雨

雨下了五六天，在空寂的夜里。无人的时候，她便有几丝肆意，呼呼地打在竹叶上。叶子没动，风也没动，但那淅淅沥沥确确实实细碎且密，有了种远在天边、近在眼前的韵味，像这雨一样质密而细碎的，还有如玉的她。

我的感情也这般细碎了，倒也无暇去收拾，便任由它们堆砌，我只是看着。

有时候窗外明明黑得一无是处，却依然能感受到雨的声势浩大。而我的领地里就显得安静而空洞。

此间的竹林

半梦半醒地在喧嚣中浮沉，门外的心声同我心底的雨声，一滴一滴敲打出神秘古朴的拍子，吸引我去往那幽冷而深邃的地界。是夜里，还是竹林。淫雨霏霏，这竹叶微微摇摆，楼上的灯光在湿润的叶片上灼出一点一点的白痕，晶莹却不耀目。淅淅沥沥的竹声混合着略微悲怆的竹叶气味，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杂糅在我的记忆中了。

此刻只有安静而独立悲伤的人看着，才能不破坏这隐隐的道家韵味，是所谓天人合一。而我恰巧是那遗世而形销骨立的人，所以无论怎样的落魄失魂，在此间的竹林都不会显得突兀。

这样的时候，总有沧桑的山海诉说不为人知的往事。

我眯眯眼。竹浪在夜里翻滚，深处潮起潮落。